旭日红霜

苍穹

恰似尘埃恋星光,一片空想【蚀骨同人】

  简童死了,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,侃侃湮没。


  她生得全家呵护,活得备受瞩目,后来一失足成万骨枯,死得不明不白,低贱了大半辈子。


  她的尸体被发现时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,苍蝇蛆虫在啃噬着她的躯干,这副令人作呕的惨状很难叫人相信——它能与昔日光鲜亮丽,桀骜不驯的简家大小姐扯上关系。


  简童没有葬礼,没有墓碑。


  荒郊野外的垃圾堆积物里,浅埋一个骄傲又可怜的女人。


  不,简童并不能称之为人,任凭只猪狗也过得比她快活。


  “你就这么喜欢我,喜欢到不惜……”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入目便是沈修瑾饱含怒意的脸。


  你就这么喜欢我,喜欢到不惜害死薇茗?


  这句像梦魇一样的话,缠绕着她的心脏,莫名的窒息感叫她整个身子止不住地抖动。


  “噗通——”


  数不清是多少次她向沈修瑾下跪,“沈修瑾,我再也不敢喜欢你了。夏薇茗的死,和我无关。”


  简童低着头,那姿态卑微到一种地步,她几乎是跪伏沈修瑾脚边,就差去舔他精致的皮鞋。


  喜欢到不惜牺牲名节?


  简童的举动生生把沈修瑾的后半句话堵在他喉中,他猛吸一口气,不由自主地倒退几步才勉强控制住情绪。


  周遭空气凝固,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简童,神色之中或多或少都带着不可置信。


  谁人不知娇纵跋扈,不可一世的简家大小姐从来最看重自尊。


  天地父母尚且不跪,那朵虽鲜艳欲滴却带刺扎人的红玫瑰怎么会因为被拒绝而朝人下跪?


  “小童,你干什么?快起来!”


  “你这逆女,简直是给简家丢脸!”


  然而简童就像聋了一样,对这些话置若罔闻。


  她只是跪着,安静又柔顺的跪着。


  半晌,理清思绪的沈修瑾嗤笑一声,以为又是简童拿来欲擒故纵的新把戏。


  可以啊,尊严都不要了?


  简童,我还真是小瞧你脸皮的厚度了。


  “薇茗的死,嗯?你刚刚说什么?”沈修瑾的手指扣起她的下巴,用灼热的指腹摩挲她光滑的肌肤,眼神里满是讥诮之色。


  当扳起她脸颊时,简童那双写满惊恐的眼睛叫他一愣。


  “薇茗的死,跟我没有关系。沈修瑾,我不要坐牢,我没有害她,你放过我……”简童急忙甩开他的手,像避蛇蝎似的躲他千丈万丈远。


  惊慌,害怕,错乱,躲闪。


  一瞬之间,沈修瑾最讨厌的一双眼里装着许多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。


  再没有那种温暖的缠绵,刻骨的柔情,唯他一人的专注。


  不知怎么,这样神经质的简童叫他有些心烦意乱。


  “滚。”沈修瑾发号施令,简童连滚带爬地离开。


  那模样,那姿势,好不狼狈,引得身后众人轰然发笑。


  “沈修瑾你可以啊,能叫咱整个上海滩最骄傲的女人怕成这样。”平日里相处不错的几个哥们满含笑意,不知那笑是对沈修瑾的赞赏,还是对简童碰壁,吃不上天鹅肉的嘲弄。 

     “闭嘴。”

  想起那女人小心翼翼的举动,沈修瑾只觉心中烦躁不安。

  怎么一下子怕他怕成这样?

  简童跑得气喘吁吁,离开了沈修瑾存在的地方,她只觉着空气都是如此新鲜。

  路过一家店门,看到橱窗玻璃上反射出自己的容颜,她霎时惊诧。

  大抵是阳光正好,洒在女人小巧精致的脸上,更添几分绚烂明媚。

  光滑细嫩的皮肤宛若上好凝脂,额角之处狰狞的疤痕不翼而飞,那张惊艳上海的脸容,风韵万千,耀眼夺目的身姿重新出现。

  这分明是18岁的简童!

  “我,这……”

  一出口,简童发现自己嗓音甜美动人,往日粗嘎难听的声音仿若只错觉。

  一瞬间,她热泪盈眶。她只记得,她死的时候身边无一人陪伴,那个夜晚很冷很冷。

  熟悉的简童,陌生的简童。一切的一切,都回来了!

  上天待她不薄,她的肾,她的脸,她的家人,她的身世,她的学历,她的所有,都是完完整整。

  可惜,那个人,那番话叫她惊魂未定。

  还真是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井绳。

  简童自嘲一笑。

  “沈修瑾……”她一生中唯一爱过,伤她最深的人。

  那年盛夏,绿树荫里穿白衬衫的少年锁住了她的心。

  也自此,毁了她的梦。

  “还好,还好,都还在……阿鹿你看到了没有……我还活着。”

  她的天使,正在暗无天日的牢狱里饱受折磨。

  阿鹿,我一定会救你出去。

  等我……

  过往的行人看着一个衣着华丽女人像疯子一样又哭又笑,不由得纷纷叹息,年纪轻轻地,怎么就……

  分明年纪轻轻地,她给无数人下过跪,失去了一条肾,被剥夺了自由和尊严,经历了生离死别。

  简童怕冷怕黑,却在万丈寒潭里泡了几千个日夜。

  再回人间,已物是人非,她不知晓,活着与死亡有什么区别。

  往昔欢笑不复,韶华倾负,梦啼暗流妆泪,阑干更红。

  从此她的世界里,黑暗一片。

  照进?阳光不配。

  远处的天空,清透湛蓝。一望无际的碧波荡漾着几朵白色软云,似圣境冰水淘洗而过,明净自然,纯美动人。

  朝阳投过层层凝结雾气,朦朦胧胧地一下一下抚摸着简童的脸庞。

  女人身上瑰丽惊艳的红裙,映衬那张白嫩光滑的脸庞,叫她整个人看上去璀璨夺目。

  简童仿佛愣住了一般,整个人冻在这一片灿烂光辉之中,一动不动。

  “哈哈……”她蓦地爆发出一阵狂笑,这笑声突兀,急促。

  她笑得那么放肆,那么张扬。本是婉转悦耳的嗓音生生被扯高了几个度,刺耳难听。

  不过多久,她满脸涨得通红,对嗓子过度的摧残使她猛烈咳嗽,她弯下腰来,纤纤玉手紧抓胸口的衣襟,手背上青筋凸起。

  她一只手猛烈地捶着墙壁,又忍不住狂笑起来。

  许是她那颠沛流离,孤苦伶仃的前半生连老天爷这位始作俑者也看不下去了,竟是愿意施舍给她一个重头来过的机会。可是,太迟了啊……


  她这一辈子连同从监狱出来的那些时光,唯一的信仰便是阿鹿。


  除此之外,皆形同虚无。


  “阿鹿,阿鹿,阿鹿……”她越想越是激动,精致的眼尾薄红微泛,忽地溢出数滴晶莹水珠,顺着那几缕柔光碎裂在水泥地面上。


  “啊!有什么意义!有什么意义……”


  她早已历经沧桑,早已遍体鳞伤。


  你打我几巴掌,又给我几颗甜枣。当我是三岁小孩子,随随便便可以哄好?


  可是她能怨谁,她谁也无法怨恨。上一世的种种早就在这些没有记忆的恶心嘴脸上烟消云散,她从来都是无能为力。


  “还不如让我去死!这算是……什么补偿……”


  重生的狂喜过后,现实的悲凉与无奈接踵而至。


  肾还在,额角完好无损,她的学历,一切一切原原本本。


  可是……那尖刀入身的痛苦,粗嘎的烟嗓,是烙入灵魂之中的深刻记忆。


  这世间最大的炼狱,是精神上永远的疤痕。


  磨灭不尽的阴影,如同盘桓万年的古树,在她心中深深扎根,若要彻底剔除,一同挖出的必是那鲜血淋漓的心肉。


  “啪、啪”几声凌厉的掌风闪过,如雪玉肌上红印子分外鲜明。


  简童不知中了什么魔咒,开始自残般地在大庭广众之下疯狂扇脸。


  当真是让人觉着可怜又好笑。


  “我的天,这姑娘年纪轻轻地,到底是何必……”买菜的老婆婆指着她,咂嘴说个不停,一口黄牙令人倒胃,说出来的话更是脏臭无比。


  “这八成做了什么亏心事,遭鬼上身了……”


  ……


  大约这世间最可笑之事便是自以为经验老到,洞知一切。


  却尤其喜欢以一只跳梁小丑的姿态上窜下跳,生怕他人注意不到自己可憎恶心的面孔。


  不明红色液体顺着那玫红色唇角滑出,简童两个脸肿得像包子,实在狼狈。


  若说她是简家大小姐,想必有人就算把眼睛剜了也绝不会相信。


  “白医生,这里有个小姑娘看上去神经不太正常,你过来看看!”


  还是有眼尖的好心人一把抓住路过的白煜行,带他过去察看情况。


  本来以为是什么普通精神病发作,谁知他到人群中定睛一看,只觉得自己大脑嗡嗡作响。


  那、那穿着凌乱,精神失常的女人居然是简童?


  那可是骄傲无比,飞扬跋扈的简家大小姐!


  她不顾自家门面的吗?


  白煜行迅速控制自己的情绪,思量着怎么先将这混乱的场面摆平。


  毕竟这简童如果被人认出来,明日的头条必定是会让她脸面丢尽。


  那她简童从此别想再踏进简家一步。


  上流社会从来最看重名声,不然当初自家女儿因为“杀人罪”坐牢,简家最先干的怎么会是清理门户,再次是瓜分仁爱基金。


  “我们简家只有简陌白一个儿子。”


  白煜行解开西装外套,飞快地将它套在简童头上,一把将人扛起。


  “对不起,家妹从小精神失常,心神犹如八岁幼儿,实在是我没看好他,让大家见笑了。”  白煜行连连微笑表示歉意,带着简童飞快逃离众人的视线。


  白煜行有一妹妹名唤白紫瑜,少时不慎失水,受冻高烧后神智不清。


  以此为借口,也算是可以掩人耳目。


  一钻进车里,白煜行总算松了口气。


  “你这是看上了那家千金,得不到还强抢民女?”车内一人声音清冷如松,带着千年霜雪积淀而来的冰封质感,凉绝沉稳。


  周身淡淡的青草芬芳,干净沁心。这是简童最为熟悉的万丈深渊。


  那人一贯的矜贵沉着,身上的气息,声线的蛊惑独特,面容的惊心动魄,无一不让她深深着迷。


  而今,她倍感慌乱,无处可逃。


  那人,是地狱的缔造者,是这世间最恐怖的阎罗存在,她唯恐避之不及。


  “不是,这女孩你……”白煜行欲要掀开衣服解释,怀中霎时清醒的简童狠狠的揪着他的衣襟,全身剧烈的颤抖。


  “你?”白煜行挑眉,动作略有迟疑,眼中闪过一丝不解。


  “你的心上人,看起来有些熟悉啊。”


  危险声音越靠越近,简童的心狂跳不止。


  别过来……沈修瑾!


  “等等阿修。她比较害羞,刚刚第一次接过吻,脸红的不愿意见外人。”


  千钧一发之际,白煜行突然开口打断沈修瑾下一步的动作。


  简童如今神经失常,只听到沈修瑾的声音就如临大敌,精神分裂也没见过好得这么快的。


  分明是她不想面对沈修瑾,甚至惧怕沈修瑾。


  表白失败了对这枝妖冶红玫瑰打击这么大?


  沈修瑾到底都做了什么?


  “呵。”沈修瑾冷笑一声,伸出骨节分明的手,一把扯下女人头顶的衬衫。


  “白煜行,你的演技很烂。”


  “和这不堪的女人一样令人作呕。”


  简童的身子剧烈颤抖,趴在白煜行的怀里头部不停晃动。


  听了那般带着嘲讽的无情话语,她只当做利刃穿心。


  她不痛,亦麻木不仁。再大的痛都熬过了,再多的指责与谩骂全吞进腹中。


  于是每一个午夜梦回,简童深坠无边渊海,一阵阵汹涌波涛淹没过她的头颅,任凭她号哭流涕,巨响嚣张的海啸肆意吞噬她的尖叫。


  她连释放情绪,都显得白费力气。


  层层窒息的黑暗无边,畏不可测的沟壑纵横,她用那即将枯竭的身体,用窒息的力量消化浓厚的疼与怨恨。


  剪不完,断还难,是情愁。


  别是一般折磨在心头。


  “阿修,她情况有些不对劲。”白煜行微微皱眉,他只是没想到沈修瑾对简童的厌恶能到达这个地步。


  “简大小姐因为表白被拒,伤心落魄。所以成了人尽可夫的荡妇?”那凉薄性感的唇微微勾起,眼中的戏谑叫白煜行看了也只想着远离。


  诅咒微茗妹妹去死,你又算个什么东西?


  “阿修,她不是你想的那样。简童的骄傲你是了解的……”


  白煜行微揉眉心,一边抬手轻轻抚摸简童的脊背以作安抚。


  这样的简童任谁看了都十分揪心。  “简童,我没答应你你就下跪求人?现在又另觅新欢?”


  “简童你的心可真大啊,装的下我也装的下白煜行,日后是不是只要是个男人你都会主动贴上去?”


  简童缄默不语,将脸庞狠狠埋在白煜行的肩头。


  “简童你的尊严呢,随随便便个男人都可以投怀送抱?”沈修瑾剑眉紧蹙,一手发力拽住那白皙脆弱的手腕。


  她被他带到怀里。


  “你是不是特别享受尊严被践踏的感觉?那我就把你的骄傲狠狠的踩在脚底下……”


  一瞬间沈修瑾搬过她的脸,灼热的手指扣住完美的下颚。


  沈修瑾抬眼望去的时候,眼底的烦躁和讥诮都消失殆尽。


  极速的震撼犹如万里晴空一道破空闪电轰鸣而来。


  正午盛阳火红,暖意融融。一片生机盎然的勃勃景象随处可见,周遭的空气也形成了慵懒静好的氛围。


  人生四方之境,止步于此,惬意快活。


  不记得最先让沈修瑾回过神来的到底是什么。


  一滴滚烫的水珠,在他手指上绽开花瓣,留下嫣红的颜色。


  昔日最明媚不过的双眸,看向他时,有绵绵情意流转,水光潋滟开来,分外引人深陷。


  面前呆滞的眼珠不会转动,没有灵气,活脱脱机器制造。


  可眼角的泪还在不断涌出,分明那愣神之下藏着恨意,嗜血而锥心。


  再不说她自残留下的巴掌印……


  “简童,说,是谁把你弄成这样!”他怒极气极,俊朗的面容微微扭曲。


  想来冷酷无情的沈修瑾也终有难自持的一天。


  到底是,一落漩涡自不知,枉把爱意当仇苦,自欺欺人。


  什么是异样的感觉?


  面对一个不可思议的场景,因为过度震惊所产生的不正常情绪。


  简童何曾这么落魄过。


  狼狈,卑微,低贱。


  几乎什么不堪的词语都不足以形容此刻的她。


  指尖的力道愈发狠重,痛感连着神经丝丝入扣。


  简童挣脱不得,她凄凉一笑,继而垂首死死咬住他的手指。


  她用力的嚼着,血珠溢出来,她贪婪吮吸着口中含物,那卖力的样子仿佛在品尝琼浆玉液。


  “你疯了?!”沈修瑾一把甩开简童,满含怒意的双眸霎时火星四溅,却在触及女人眼神的刹那充斥了别样的感情。


  “沈修瑾,你知疼吗,你知痛吗?”


  “沈修瑾你有心吗?”


  “沈修瑾,夏微茗她该死,她该死你知道吗?”


  “沈修瑾,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?明明我比你痛一千倍一万倍……凭什么忘记的是你,道貌岸然指责我的也是你,你有什么资格?重来又怎样……”


  “重来,你一样不会放过我……”


  压抑了大半辈子的简童,终于在这一刻将所有怨气悉数爆发。


  一双眸子亮得骇人,怎么也藏不住的,是那残酷的恨意。


  天长地久有时尽,此恨恒长无绝期。


  “沈修瑾,你真的不是人。”后来理智占了上风,疯魔的简童难敌气场强大的沈修瑾,只能以这句苍白的指责结束宣泄。  不会有人理解她,亦不会有人安慰她。


  沈修瑾啊,她爱而不得,恨而不忍。


  简童,从头到尾是你这颗心贱到了一种地步。


  是你傻傻的以为自己跪了一天一夜就能博得他的信任。


  是你以为他会明辨是非,会念在多年交情公正处理微茗的死。


  更是你贪图他能对你萌生好感,更是你妄想他在你出狱之后会放你离开。


  简童啊简童,想必上一世的你死时尸体都发臭发烂了也无人发现吧。


  落红不是无情物,如果她身体最后点养分能为大自然的万物生长略尽微薄之力,她也算是尽吾本分在素身。


  “白煜行,照顾好她。”


  沈修瑾再怎么气急败坏,也不至于眼瞎。


  简童的异常,他看在眼里,惑在心里。


  “嗤。”


  别说是疯,简童就算是死了又与他何干?


  沈修瑾摔门下车,微拧的眉目,紧抿的唇角,还有那无处安放不得不握紧的拳头。


  那女人逃避,惧怕又夹杂恨意的目光,一如她生日宴会上下跪时的场景,弄得他心烦意乱。


  禁闭的心腔里,被突如其来的冲击破开了口子,塞进了不知名的柔软东西,直荡起心湖中的层层涟漪。


  勾起远方带有馥郁芬芳的回忆.


  彼时沈修瑾不过十八岁的年纪,几日来课业压力弄得他身心俱疲,唯有靠在樱花树下稍作调息。


  “沈修瑾,你睡着了?”身着黑裙的女孩子放轻脚步,悄悄来到他的身边。


  “沈修瑾,我那么喜欢你,你让我占点利息……”


  随后,一阵清新的樱花香萦绕鼻尖,他的唇齿之间竟也纠缠出了同样美好的气息。


  面颊烧红的少女雀跃逃离,眉梢是掩饰不住的欣喜。


  同时荡漾笑意的,是身后睁开双眸的沈修瑾。


  差点没忍住,将那女孩搂紧在怀里。


  浅尝辄止?怎么够,怎么会够。


  他只当是年少正常的生理反应。


  直至今日,他才发觉似乎不是那么回事。


  比如微茗,从来没有过让他这样分外心动的体验,也从来不能引起他过于剧烈的情绪变化。


  暗夜帝王,黑色孤影。


  沈修瑾,你注定无法一如既往,淡漠从容。


  白煜行说的那句话,如同魔音绕梁,在他耳畔时时回响。


  “阿修,你心乱了。”


  罢了,再怎么怨恨也是无济于事。


  不如接受,不如妥协。


  珍惜今生,至少阿鹿待她亲如姐妹,爷爷视她掌上明珠,梦姐对她有情有义。


  “简童姐,我希望你好好生活。”


  “一定要活着出狱,一定要带着我的梦去洱海。”


  那里的天空最是纯净,清澈的溪流会涤荡所有污浊的心灵。


  简童,你欠阿鹿一条命,有什么资格自暴自弃。


  原是她这一生,从来都不能为自己而活。


  “小童,没事了。他走了,沈修瑾他走了。”


  “煜行哥哥。”


  “我恨他,你知道吗?我恨他又怕他。”


  可笑的是,我依然爱着他。


  “我怎么会还在对那样的人动心……”


  她为残忍而噬杀的沈修瑾愤恨,纵然眼神能将他猛戳千百个窟窿,她也无法实施报复。


  得罪了不该的罪的人,这辈子永无翻身之地。

  “小童,沈修瑾他……到底对你做了什么?”


  “煜行哥哥……人人都说我是人中龙凤,有高贵的出身,出众的样貌,羡煞旁人的天赋与学历。”


  简童自嘲一笑:“可就算是这样?”


  “只要沈修瑾他愿意,我的荣华,我的一切都会毁于一旦。”


  “他甚至可以把你塞到监狱里去,叫你后半辈子生不如死。”


  “你知道那种世界陡然崩塌的无措感吗?你知道那种千夫所指的绝望感吗?”


  你能体会一条肾生生从后腰里挖出,蚀骨剜心的痛吗?


  “一千多天,一千多天,我最后和垃圾融为一体了。”


  “煜行哥哥,你瞧瞧,只要他愿意,就可以把一个人从天堂拽入地狱。”


  “只要他愿意!”


  她用尽全力怒吼,却也只得半时发泄。


  “小童,你是不是做噩梦了……最近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过度焦虑?”


  这简童……不会真是因为被拒绝自己脑补了一出陷害大戏。


  高,真高!


  “我知道,你不会信。毕竟你是他沈修瑾的兄弟。煜行哥哥,我只问你一句话。”她定定的看着白煜行,妄图为自己这悲哀的人生博取一丝无用的信任。


  只当做矜敏自己。


  “如果某天,夏薇名因被人奸污自杀,你会不会认定是我干的?”


  “小童……你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。”白煜行很是疑惑,难道简童因喜欢沈修瑾已经恶毒到要诅咒活人死的地步了吗?


  “你回答我!”她咆哮着,瞳孔放大,瞳仁怒缩。


  “简童,你那么骄傲一个人,要争也是光明正大的抢,我觉得你不至于干出这么阴损的事情。”白煜行给予了比较中肯的评价。


  按他的眼光来说,这整个上海滩唯有自信强大的简童才衬得上高高在上的沈修瑾。


  无奈阿修喜欢夏薇名,他作为好兄弟自然爱屋及乌。


  “连你都明白的问题,可是沈修瑾他……从来都不信啊。”


  简童清泪横流,叹息一声,望向窗外。


  “我不想在与他有任何纠缠,这辈子我只想和我爱的人以及爱我的人安安静静走完这一生。”


  “我诚心祝他与薇名百年好合。”


  也盼他从此滚出她的视野,她的生活。


  爱而不得,万分纠缠,遍体鳞伤。


  午夜梦回,垂死惊起,郁郁惶惶。


  从监狱出来的那一刻,她从未想过与他有任何瓜葛。


  无奈那人不肯放过她。


  寒冷冬夜里,她心力交瘁,于垃圾堆中割腕自杀。


  她永远斗不过沈修瑾。


  只愿今生楚河汉界,泾渭分明。


  “小童,你……”白煜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

  他自小学医,主攻外科,擅长心理。


  他试探性地问了简童几个问题,做了简单的初步测试。


  瞧简童这样子,分明不是神经错乱,也不是迫害妄想症,跟精神分裂症八竿子打不到一起。


  倒像是经历过什么重大打击。


  “能不能告诉我,你做了什么噩梦?又或者沈修瑾哪句话刺激到你了?”


  白煜行轻轻发问。

  
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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